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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

關燈
袁思洗完澡出來,易哲倚在病床旁的折疊椅睡著了。

她挪著步子慢慢走過去,俯下身端詳他的臉,這個人忙活了一天,他很累,睡得很沈。

袁思把替他蓋上了被子,撣了撣枕頭在病床上坐下來,手摸到床頭的按鈕,關了燈。

一大早醒過來,被子回到了自己身上,床上多了個人。

袁思的腦袋抵著對方的胸口,醒來的時候發覺不對,心裏暗暗地不滿了一下,又往前抵了抵。他抱著自己,摸了摸她的頭發,大概以為她夢到了什麽,要安撫安撫。

等她從他懷裏鉆出來,兩個人對視時,他朝著她笑,靠過去親了親她的腦門。

“還疼不疼?”

在床上被問這句話她覺得怪怪的,好在脖子那裏似乎已經沒什麽感覺,她搖搖頭。

易哲的胳膊彎了彎,又把她摟進懷裏。

易哲和衣而睡,他的襯衫被壓得皺巴巴的,十分狼狽,想必昨晚半夜擠到袁思的床上,也睡得不是很好。然而每當袁思擡頭看他,他都在笑,精神得很。

他們起床後去醫院的食堂吃早飯,袁思就著醋獨自吃了一籠小包子,豆漿喝到底時才發現糖沒拌勻,都沈在碗底,最後一口甜得齁人,她差點沒忍住打了個嗝:

“我回組了,不然恐怕王逸林會找我要醫院開重傷證明的。”

“我叫人幫你開一個。”易哲並不讚成她這種勞模精神。

“不行,如果他拿到證明,會認為我接下來沒精力拍戲,說不定會把我的鏡頭全剪掉,之前的苦就白吃了。”袁思說的並沒有誇張。

不過她說出來後懷疑起了人生,所以自己一開始要接這個戲是圖什麽?

就因為其他七個都是大明星,而她加入了,就成了八大明星之一?

袁思回到劇組時,感受到了極大的榮譽,全組的人夾道歡迎。

阿林站在最前面,像是領導給予下屬最高肯定一樣,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:“辛苦辛苦。”

袁思感到後背一涼,趕緊推開他,易哲還在後面看著。她再回頭看一眼,還好,易哲只是朝她揮了揮手,車緩緩倒退,掉頭開走了。

她被蜈蚣咬傷的事情傳遍了全組,第二天就回來拍戲也讓人刮目相看。劇組在每個片場、每個宿舍都做了個全面的防蟲治理,而只要是能和她說得上話的人,都會關心關系她的傷:

“袁小姐,你的脖子還好吧?”

如果可以,她願意在臉上寫兩個字:“沒事。”

陳言安沒有收到袁思被蜈蚣咬傷的通知,一來探班就看到她脖子後貼著厚厚的紗布,嚇了一跳:“你脖子包起來幹什麽?”

袁思故意把包紮的地方掀給他看,惡心惡心他,兩個紫黑的洞上抹著白色的藥粉,周圍也是一片烏青,慘不忍睹:“給蜈蚣咬啦。”

“我的乖乖,這是會死人的吧。”陳言安看了一眼,別過臉推她,讓她趕緊捂上。

“您快救救我啊,戲不拍了,讓我唱歌成嗎?”袁思趁機打趣。

陳言安卻真的有些內疚:“好、好,這兒真不是人呆的,我們回去?我給你聯系到了一個制作。”

“哎?”她原本只是說說而已,陳言安當了真,而且還同意了。

“王逸林這個片子預算沒做好,我懷疑他是故意的,把投資全放在片酬上,現在經費有點吃緊,我聽到了風聲。”陳言安認真跟她說起來,“能再撐一個月就不錯了吧,你們進度怎樣?”

“您別問我進度,他拍戲的風格您不是不知道。”袁思搖頭,阿林與其說是導演,不如說是個出色的剪輯師,他就是有辦法拍一堆不知所雲的鏡頭,然後剪成一部絕妙的成片。

“看他吧,如果一個月後還不殺青,那就是拍不下去的節奏。”陳言安若有所思,“我這邊只能給你做好準備,萬一這戲有問題了,你就來唱歌,最近有沒有堅持練聲?”

“有有,除了沒法晨跑,聲還是一直練的。”沙漠裏空曠無人煙,她經常往外走幾百米,吊吊嗓子,也不會擾民,很是方便。

陳言安點頭讚許:“你沒讓我失望。你後來給我的幾盤錄音帶我給老於聽了,人家說非常驚艷,準備給你重新編編曲。”

“哪個老於?”袁思心裏隱隱有個答案,但沒敢相信。

“於輝陽啊。”

果然是他。

天王裴子琳的禦用制作人,和歌壇內的不少天王天後都有過合作,經他手的歌往往會爆紅。袁思在歌詞冊上最常看到的名字。

她楞了半天,最後只是低頭笑笑,沒有表露出太大的喜悅。

實際上她的心已經飄到了天上去,自己的音樂才藝能夠得到前輩的肯定,那種滿足感難以言喻。

當天阿林把所有主演都召集在一起,開了個階段小結式會議,首先充分肯定了開拍以來每個人的辛苦付出,其次對這部戲的未來畫了個巨大的餅,給在場的人打了針雞血。最後,話鋒一轉:

“這段時間,我對每個人詮釋的角色與劇情反覆地看,反覆地想。我決定,把袁思與羅曼的角色互換一下,袁思來演拂煙,羅曼演晚照。”

袁思與羅曼互相看一眼,被這個導演的奇葩決定驚呆了。

“之前拍了一個月的就不要了嗎?”羅曼快被他活活氣死,她在化妝室裏抱怨過,來拍這個戲她至少長了三條皺紋。

袁思更是氣得想當場就回北京唱歌去,不想再跟這個拿膠片打草稿的人亂來。

阿林笑咪咪道:“那倒不會,原來可以留下來的鏡頭都會保留,就是因為這些鏡頭,我才覺得袁思更像拂煙,羅曼更像晚照,就這麽決定啦。”

袁思想起了周嘉儀,她作為第一個放棄與阿林繼續合作的藝人,真的是當機立斷,快刀斬亂麻。據說後來,阿林還頻頻對她發出邀約,都被客氣地婉拒了。

今天她們都恨自己不是周嘉儀。

散了會,人陸陸續續出了房間,袁思還趴在桌子上發呆,周夢琪坐到她身邊:

“我差點忘了告訴你,昨天你走後,有個說是你朋友的女生,過來探你的班。當時都以為是影迷,沒有人在意,不過她說她姓徐,是你認識的人嗎?”

心一驚。

是徐詠晴,一定是她。

袁思的雙手下意識抓緊了自己的衣服,臉上卻強撐著:“是嗎?我沒什麽印象。”

“噢,那應該就是影迷吧,你小心點。”周夢琪彎著眼睛沖她笑,“袁思,你可以不用那麽辛苦,完全可以休息幾天再來。”

“你怎麽好意思說我,”袁思的心思已經跑偏了很遠,嘴裏說什麽她也不知道,只是隨口應付出來,“我知道你前幾天也犯了胃炎,連假都不請,你也不用那麽拼嘛。”

“嗯,嗯。”周夢琪點了兩下頭。他最大的優點就是不會說“我是男人啊”,袁思說什麽他都是一副弱弱的“你說的都對”的樣子。

然而,等幾天後徐詠晴再找過來,她就沒辦法再裝不認識對方,只能強笑著:“詠晴,你怎麽來了……”

該來的總是來了。

“我聽同學說你做了演員,回國以後打了你留下的電話沒打通,看新聞說你最近在這邊拍戲,我就來了呀。”徐詠晴興致勃勃地拉著她,像從前那樣聊天,“你的電話怎麽打不通呢?害我找了你好久。你怎麽啦?你不想我嗎?”

“想的。”袁思淡淡道,她也不是沒思考過和徐詠晴之間的關系。

她們從小一起長大,又一起去日本讀書,明明情同姐妹,無話不說。

誰能想到一年多後,她會抄襲自己寫的歌,搶在袁思的專輯錄制好之前首發,靠偷來的東西一炮而紅?

袁思曾經把她當作自己最後的退路。

沒想到她成了壓死自己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。

“之前我以為你回了上海,我還給你寫過信。”徐詠晴對她說。

也許此刻,徐詠晴還沒有動過歪心思,是真心誠意想她。

但無論如何,現在面對這張臉,袁思都再也信任不起來。

“你的電影我看了,我從前就說你長得好看,適合做電影明星,沒想到你真的做到了,還拿了影後。”徐詠晴說,“我真的好開心,不過,之前的樂隊你不準備繼續做了嗎?你還有一副好嗓子呢。”

袁思沒告訴她自己還在籌備專輯的事:“我經紀人希望我可以把重心放在電影上,我可能不會再唱歌了。”

“你慎重考慮過了嗎?”徐詠晴很詫異,“明明你有那麽好的創作天賦,你經紀人不知道嗎?”

“詠晴,我得去拍戲了,”袁思無法應付她一個又一個問題,急於脫身,“最近進度很趕。我很高興你能來看我,來日方長。”

“袁思……”徐詠晴不明所以,看著她的背影,楞在原地。

袁思完全沒有拍戲的心情,回到片場,阿林見她一臉失神,呼吸粗重的樣子,問道:“袁思,你怎麽了?”

“我脖子有點疼,可能是換藥換晚了吧。”袁思摸摸後腦勺,阿林微微笑了笑,擺手,“你先去換藥。”

袁思打算下去喝點水,休息一會兒再上來繼續拍,剛走沒幾步,阿林叫住她:

“袁思……”

“嗯?”

“對不起,讓你這麽辛苦。”他終於良心發現,居然道起歉來。

袁思有點欣慰,回頭說了句:“沒什麽,你少剪我幾個鏡頭就好。”

阿林立刻板起臉:“那一碼歸一碼,怎麽能拿藝術說事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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